錯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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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賽台北

不管你是台北超越台北，還是台北好好看，這是台北市的一處墓地，附近居民把墓地當菜
園。這樣的景觀很難超越，也不是好好看不好好看的問題了。好了，圖片與內文無關，只
是想找一張台北的照片，剛好看到這張。

和許久不見的永澤君見面，聊起這些年彼此最大的改變大概是突然聽懂了陳奕迅，然後，
永澤若有所感提到高中第一次上台北，最不習慣的是台北人走路好快，好像只要呼吸節奏
稍稍不對，沒跟上腳步就會摔倒。大概我走路一向就快，所以從來沒這個感覺，也沒怎樣
討厭過台北。

又搬回木柵之後，每天公車、捷運轉來轉去，比起走路快，台北人對博愛座的信念絕對是
台北人堅信不移的十件事裡排名前三名。某次遇到一個白髮老翁，大概還不到領老人年金
的年紀，女兒一直要他坐博愛座，老人不敢坐。女兒說，沒關係，等有人需要，你再起來
就好。老人帶著不安，最後坐了博愛坐。

這種恐慌也不是特例，另一次是在中午搭捷運，一個歐巴桑站在博愛座前，她的朋友勸她
坐，沒關係，反正車廂沒老弱婦孺，歐巴桑說：「我才不敢坐，你們台北人好凶，待會被
貼到網路就歹看了。」。再之前，我的右腳受傷，無法久站，終於可以在人潮洶涌的時刻
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坐博愛座了，但下車的那一刻，還是會下意識把掰腳演得嚴重一點，顯
眼一些，好減低那種莫名的道德壓力。有人說，台北捷運的讓座是這個城市文明的象徵。
與其說文明，倒不如說，是這個城市的道德恐慌壓力下的集體盲從。

每個台北人都耽心自己不夠道德，而這種不夠道德是可以被辦認出來的，比如博愛座這件
事。但，台北人又怕自己太道德，以致於太平庸而不夠特別，無法被辦識出來。他們(我
不曉得是不是該說「我們」)喜歡罵髒話，但頂多是幹、靠妖、靠杯，這種感覺就像電影
第四張畫裡面的納豆，明明在慘到不行的濱海鄉下，過著慘到不行的人生，每天鬼扯喇賽
，講的卻是很台北的台語，浮在空中，聞不到泥巴的味道。

我偶而也罵幹，也罵靠杯，當我在某個場合，聽到一位來自高官家庭的「搖滾歌手」在台
上叨煙、喝酒，然後罵幹，台下的聽眾捧場地叫囂起來，我突然臉紅了起來，我想自己罵
髒話的神情大概也是這樣。那不是幹，那比較接近知識青年在讀傅科。可以拿來標榜和證
明自已不一樣。

所以，我不罵幹了，因為我知道聽起來，就像電影裡的納豆一樣彆腳。

不過，我還是喜歡台北，它是一個適合獨居的城市。這麼熱愛讓坐的捷運公車(所以老了
也不怕沒位子坐)，密度這麼高的醫療院所(生病走路就可以去醫院了)，這麼方便叫外賣
的食物(食物送到門口，只要張嘴就夠)，你不必知道樓上對門的人叫什麼名字，可能只需
要知道大樓警衛姓什麼就夠了，因為他要幫你收掛號信。在這個城市生活久了，會有種什
麼都不必麻煩任何人的錯覺，隨意就可以從城市這頭飄向城市那頭。

我的里長告訴我，他里長生涯最大的「業務」是幫警察開門，開那些獨居死在公寓裡而無
人知曉的門。講完，他還補了一句，全台北市的里長都是這樣。可見，這是多熱愛獨自死
去的城市，連死也這麼低調。

異性戀熟女乳姐勸我，禍害遺千年，不要以為日子過得快，來日可方長著，不如找個伴，
好歹可幫著忙收屍。我說，好吧，妳快去裝grindr幫我物色物色好了。乳姐罵我神經病。
她不懂，我的作息和出沒地點，大概只會招得到野貓野狗和墳邊的野鬼而已。明明活在城
市裡，卻又過得像在山上。大概就是菜明亮的大安公園吧，那比較接近這個城市的原型，
一種荒蕪的廢墟，連grindr也當機的地方。

不過，我總是跟永澤君說，我愈來愈受不了台灣國片了，掉幾滴眼淚，靠杯幾句，就以為
是中產階級的虛無了。對不起，我又罵了髒話，又成了彆腳的搖滾歌手和納豆了。我以為
，這個城市還有誰比男同性戀更中產的?男人一個接一個幹與被幹(這不是髒話，是動詞)
，一天到晚依舊靠杯寂寞。抱怨工作像家庭代工一樣無聊，轉身又眼不眨地買了名牌內褲
、打肉毒，這不是包法利夫人嗎?還有誰比這些老gay小gay們更熱烈又虛無地活著?

這個城市處處充滿這種，既是活在此時此刻，卻又不在此時此刻的狀態，也大概是因為如
此才讓我們聽懂陳奕迅吧?他唱的愛情都是一種追悼，一種尋求救贖，我們的日子不也只
剩這些?追悼與救贖。永澤問我買票了嗎?我說，本來要買，才遲了一下只剩爛座位，再遲
一下，連爛渣要撿也沒了。在這個城市待久了，學會的技能不是搶東西的速度要快，而是
學會不在乎。

我聳了聳肩告訴永澤，沒辦法，買不到。然後講了幾個笑話，我們又繼續其他的話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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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瘋癲與文明，站在傅科的肩上來看小丑與騎士
http://judelaw.pixnet.net/blog/post/20160695

包法利夫人
http://blog.yam.com/cathysheu/article/25297670